第二十三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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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這話說得相當委婉, 卻也足夠惡心。
褚琪能送她到相王府，從一開始就打的這個心思。彼時他不明說，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是區區女婢, 與相王的天潢貴胄乃是雲泥之別，而讓她去接近相王，又怕有朝一日她懷娠易心。
還以為日後能離開這裏，原來自始至終，都是硯夕太過天真。
她攥緊了手裏的小紙包, 就算極力忍著，可她還是惡心得想吐。想到書朝的時候，手中包袱砸在地上, 她彎腰好一陣緩解。張長青詫異看她, 她只是擺擺手道：“想是還沒好利索，一會就好了。”
待她重新提起包袱的時候, 她問出了心中疑問：“薛孺人的事, 與貴人相關吧？”
張長青當即如實相告：“主上應承了娘子, 殺人越貨的事不會讓娘子動手，所以只能我來做了。”
硯夕看著他，只覺張長青這話裏有所隱瞞。相王查了許久都沒查到張長青身上, 怕是他另尋了旁人去做，又做得這麽幹凈，定是手段高明。就算是有手段, 可滿府上下都知薛柔已經活不了多久，偏偏他要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, 引起了相王的猜測大加搜查, 一個不小心便會壞事，這難道不是與常理不符罵？
硯夕不禁對褚琪的為人再添愚蠢之論。
果不其然, 張長青道：“這是主上的命令，不可違。”
他與她並肩往外走，續道：“也請娘子去了延福堂後，不要忘了這點。”
“我記下了。”硯夕是咬著牙說出的此語。她思緒幾度混亂，強自鎮定後問：“貴人可否告知，外頭到底出了什麽事？”
張長青只是搖頭：“我已多日不曾出去，並不知道外頭的事，更不清楚主上的心思。向來都是主上有什麽吩咐，我只有照做的份。還有一事，娘子去了延福堂，言行恐多有不便，若是主上差遣，我會設法去尋娘子。”
硯夕點了點頭，覆又從他手裏去接那個包袱：“貴人不必相送了，讓人看見，並無益處。”
張長青卻道：“聽聞前次延福堂的掌事女使移娘子離開，期間百般照顧，卻讓娘子回來收拾幾樣不值錢的物品，是存了什麽心思，我不想也能清楚。娘子處境危險，本不該這個時候相見，可若不見，日後怕是更為艱難。既然已經見了，我中途回去更加對娘子不利。相反，我送娘子過去，或有被說相幫相助的可能。”
硯夕幾乎是當場震驚。同在園子裏當差，她竟不知張長青所思所慮會這般周全。既如此，他又怎會想不到薛孺人之死並不會讓相王有諸多傷心，反而會激怒容牧。
硯夕不解，為何張長青一味地聽從褚琪之命而不加勸阻？畢竟，她前幾日將養時也聽說了照看薛孺人的醫正已經去職，府上的食官長也被替去，清遠閣一應近侍全部送去給薛孺人守墓，這足以說明相王並不會善罷甘休。
眼下她是不知外頭的具體事由，可是這事過後，相王和聖人之間，必定有有一場好戲看。而她的處境，也必定更加艱難。
張長青相送硯夕一事，被告知於容牧。只是窺探者並沒有實證。
容牧正在逗一只鸚鵡，一時也沒說什麽。陳子恒不知他何時對扁毛畜牲上了心，他印象中，相王從未對這種物什有過興致，如今卻似轉了性子一樣，不僅特意讓人從宮裏的鳥坊選了一只尚佳鸚鵡，還親自逗了三日。
宮中貴人需要寵物，鳥坊卻是選了最好的鸚鵡往相王府送，羽毛是翠綠色，一雙眼睛炯炯有神，為了不出岔子，送鳥之前，迅速教會了一句“九大王萬安”。於是，這鳥送來之後沒說別的，就會說“九大王萬安”。
容牧面無表情地往它嘴裏送了新采的嫩芽，翠綠鸚鵡往前伸了脖子，把嫩芽叼進嘴裏，飛快吃了起來。
餵完了鳥，他凈過手後方問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陳子恒覆又把話重覆了一遍。
容牧“哦”了一聲，橫了他一眼：“你自作主張不是一次兩次了，這個時候怎麽沒了主意？”
陳子恒難堪地垂下了頭。
“孤要殺她，比碾死一只蚍蜉還要簡單，孤留她性命，也不是為了要實證。既然有人想方設法讓她來，孤不給那人一些顏面，豈非對不住他一片苦心？”
陳子恒疑惑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容牧終於有心思問：* “給她安排了什麽差事？”
“先讓她跟著彤珠，侍奉茶水。”
三四個彈指也未見容牧繼續說話，陳子恒便請示：“若是大王覺著不可，讓她改做……”
容牧扔下一句：“再給她添一樁——把這會學舌的東西管好了。”
硯夕頭次到延福堂上差的時候，容牧尚在宮裏，是以她並未去煎茶，反而是先去給鸚鵡餵食。
幼時硯夕在書朝家裏的庭院曬太陽，善鬥雞的鄰家有數只雄雞，一日有一雄雞忽然躥到墻上，一步一昂首地走，又猛然振翅飛到樹上，硯夕尚有興致地看它欲做何事，卻不料被它撲得哇哇直哭。也就是自那之後，她開始懼怕這種尖喙之物，若它們在天上飛著或是樹上落著還好，一旦靠近，她會脊背生涼。
彤珠領她到跟前時，鸚鵡正站在鳥架上轉了個身，就算鸚鵡嘴彎似鷹，硯夕也是當即心裏一抖。彤珠含笑客氣地說與她餵養事宜，硯夕緊攥著手應下，聲音卻已變得有些顫：“是、是照看一日麽？”
彤珠以為是她初來乍到對事陌生才會如此，便主動握上她的手安慰：“你不必擔心，這鳥好養，平日餵些果子或是嫩芽就好。”說著，她還專門把盛有稻谷的食盤送到硯夕手上，“你和它熟了就好了。”
硯夕根本就不敢看鳥架上蹦跶的活物，卻要拼盡全力暗自提醒自己要穩住，於是，哆哆嗦嗦地擡高手中的食盤，剛要把稻谷倒進鳥架上的食盤裏，可它已經迫不及待。
硯夕明顯感受到鸚鵡啄食的力度，一下一下，仿佛一棒一棒敲在她頭上。她腦中嗡鳴的時候，鸚鵡忽然道了句：“九大王萬安。”
硯夕被這鳥嚇得夠嗆，驟然被它嘴裏的幾個字驚得膽顫，那手裏的實盤險些脫手而出，不過，那盤中剩的幾粒稻谷卻砸在了地上。
幸而只是鸚鵡學舌，否則以她這辦事的能力，怕是要被相王斥責不穩重。
硯夕慌亂地彎身撿拾稻谷，調整好呼吸後擺出訕訕之態：“我頭次餵養鸚鵡，手有些生疏。”
彤珠含笑點了個頭：“多餵幾次就好了。”
到了硯夕下差的時辰，她不想和這尖喙的鳥多待一瞬，給它添了吃食就要走，卻聽外頭有人報：“大王回來了。”
緊接著，彤珠的聲音就傳來了：“你隨我來。”
即便彤珠知道硯夕從前侍奉過薛柔，可她到底是在園子裏供職過久，是以擔心她做不好事，遂先帶她一起做。
煎茶有諸多講究，王公貴族向來對這種事追求極致，因而彤珠這幾日一直在教硯夕煎茶的步驟，告知她茶餅的名稱以及容牧的口味。
對硯夕來說，煎茶並非難事，難的是把這茶湯送到容牧跟前去。
茶湯入盞，又放入漆盤中，後被硯夕小心翼翼端著出屋，卻不料容牧正背身逗鸚鵡，那茶盞中酒泛起了漣漪。
陳子恒還算心善，引著硯夕把茶湯放在案上，稍後正要讓她出去，容牧卻不急著吃茶，反而是問：“身子好利索了？”
硯夕硬著頭皮道：“多謝大王關心，已經全好了。”
容牧轉了方向：“今日餵了幾次？”
硯夕硬著頭皮答：“回大王的話，午正餵過一次，申正又餵過一次。”
容牧回身，她正彎著身叉著手，倒是梳的立整的一頭烏發映入他眼。他別開眼，把手裏的嫩枝拋下，取了鳥架，拎到硯夕跟前，硯夕那兩道彎眉就不可控地皺了起來，好在腳下穩當，沒有後退。
容牧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鸚鵡，又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硯夕，淡淡道：“孤其實並不喜歡這玩意，只是你來了，便養了一只，算是給你找個營生。”
“……大王擡舉婢子了，能到相王府侍奉，做什麽事都是婢子的榮幸。”
“哦？”容牧順著這話問，“這話讓太後和聖人聽到，恐怕要埋怨孤了。”
硯夕心裏一慌，連忙找補：“是太後和聖人看重大王，是以撥了宮人入府。侍奉”
容牧就道：“孤已經同你說過，鸚鵡能言是妙事，只是頭次養，方知道鸚鵡能言卻也免不了聒噪。看來管好嘴，才是正經。”
他說話一向連貶帶損，又有弦外之音，硯夕不算傻，自是聽得明白。
架上鸚鵡立刻學了最後一句話：“管好嘴，才是正經。”
容牧把鳥架提高，那翠綠的活物就全部映入硯夕眼簾，這次，她額上已經發了潮，滿眼驚懼。
他忽然笑了：“怎麽，這話不對？”
對，非常對，只是她怕的是鳥，回起話來有些力不從心：“大王所言極是，凡事皆有利弊。”
下一瞬，她的手被人拉住，手指彎折，就從容牧手上接過了鳥架：“當然有利弊。譬如多嘴多言，討好了一方，就得罪了另一方。”
硯夕的手握緊了鳥架提手，這一刻，她忘記了鸚鵡帶來的害怕，畢竟，相較容牧，這鸚鵡還真算不上什麽。
“關於清遠閣，事情做得幹凈，可孤不會放手。”也不知他是在提醒還是在告知，反正他的視線攫住了她，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反應。
“事關薛孺人，亦關乎王府的體面，大王要徹查，理所應當。查問清楚，也可還婢子清白。”
“所以你無需緊張。管好了這張嘴，孤保你平安。”
相王懷柔，此話算是顏面給足。硯夕提鳥架的手臂已經發酸，就只是平平道：“多謝大王。”
話雖如此，她卻做不到見好就收，這真是厚顏無恥。
這時，容牧說：“它還沒名字，你說，他叫什麽好？”
硯夕正怕它怕得厲害，哪還有心思給它取名字，她巴不得這鳥明日就飛走，再也別回來。再者說，容牧不過這麽一問，這好歹是從宮裏的鳥坊選出來的佳品，怎麽可能輪到她來給鳥取名。
“……婢子孤陋寡聞，若是大王給它賜名，當是它的榮幸。”
容牧問：“你叫什麽來著？”
她寂然回道：“婢子賤名，栗硯夕。”
他卻說：“惜，憐也。它便叫阿惜好了。”
硯夕咬著牙把鳥架掛起，手勁使大了，上頭的扁毛畜牲忽地飛起，滿嘴叫著：“叫阿惜好了，叫阿惜好了。”
直叫得硯夕腦仁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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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話說得相當委婉, 卻也足夠惡心。
褚琪能送她到相王府，從一開始就打的這個心思。彼時他不明說，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是區區女婢, 與相王的天潢貴胄乃是雲泥之別，而讓她去接近相王，又怕有朝一日她懷娠易心。
還以為日後能離開這裏，原來自始至終，都是硯夕太過天真。
她攥緊了手裏的小紙包, 就算極力忍著，可她還是惡心得想吐。想到書朝的時候，手中包袱砸在地上, 她彎腰好一陣緩解。張長青詫異看她, 她只是擺擺手道：“想是還沒好利索，一會就好了。”
待她重新提起包袱的時候, 她問出了心中疑問：“薛孺人的事, 與貴人相關吧？”
張長青當即如實相告：“主上應承了娘子, 殺人越貨的事不會讓娘子動手，所以只能我來做了。”
硯夕看著他，只覺張長青這話裏有所隱瞞。相王查了許久都沒查到張長青身上, 怕是他另尋了旁人去做，又做得這麽幹凈，定是手段高明。就算是有手段, 可滿府上下都知薛柔已經活不了多久，偏偏他要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, 引起了相王的猜測大加搜查, 一個不小心便會壞事，這難道不是與常理不符罵？
硯夕不禁對褚琪的為人再添愚蠢之論。
果不其然, 張長青道：“這是主上的命令，不可違。”
他與她並肩往外走，續道：“也請娘子去了延福堂後，不要忘了這點。”
“我記下了。”硯夕是咬著牙說出的此語。她思緒幾度混亂，強自鎮定後問：“貴人可否告知，外頭到底出了什麽事？”
張長青只是搖頭：“我已多日不曾出去，並不知道外頭的事，更不清楚主上的心思。向來都是主上有什麽吩咐，我只有照做的份。還有一事，娘子去了延福堂，言行恐多有不便，若是主上差遣，我會設法去尋娘子。”
硯夕點了點頭，覆又從他手裏去接那個包袱：“貴人不必相送了，讓人看見，並無益處。”
張長青卻道：“聽聞前次延福堂的掌事女使移娘子離開，期間百般照顧，卻讓娘子回來收拾幾樣不值錢的物品，是存了什麽心思，我不想也能清楚。娘子處境危險，本不該這個時候相見，可若不見，日後怕是更為艱難。既然已經見了，我中途回去更加對娘子不利。相反，我送娘子過去，或有被說相幫相助的可能。”
硯夕幾乎是當場震驚。同在園子裏當差，她竟不知張長青所思所慮會這般周全。既如此，他又怎會想不到薛孺人之死並不會讓相王有諸多傷心，反而會激怒容牧。
硯夕不解，為何張長青一味地聽從褚琪之命而不加勸阻？畢竟，她前幾日將養時也聽說了照看薛孺人的醫正已經去職，府上的食官長也被替去，清遠閣一應近侍全部送去給薛孺人守墓，這足以說明相王並不會善罷甘休。
眼下她是不知外頭的具體事由，可是這事過後，相王和聖人之間，必定有有一場好戲看。而她的處境，也必定更加艱難。
張長青相送硯夕一事，被告知於容牧。只是窺探者並沒有實證。
容牧正在逗一只鸚鵡，一時也沒說什麽。陳子恒不知他何時對扁毛畜牲上了心，他印象中，相王從未對這種物什有過興致，如今卻似轉了性子一樣，不僅特意讓人從宮裏的鳥坊選了一只尚佳鸚鵡，還親自逗了三日。
宮中貴人需要寵物，鳥坊卻是選了最好的鸚鵡往相王府送，羽毛是翠綠色，一雙眼睛炯炯有神，為了不出岔子，送鳥之前，迅速教會了一句“九大王萬安”。於是，這鳥送來之後沒說別的，就會說“九大王萬安”。
容牧面無表情地往它嘴裏送了新采的嫩芽，翠綠鸚鵡往前伸了脖子，把嫩芽叼進嘴裏，飛快吃了起來。
餵完了鳥，他凈過手後方問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陳子恒覆又把話重覆了一遍。
容牧“哦”了一聲，橫了他一眼：“你自作主張不是一次兩次了，這個時候怎麽沒了主意？”
陳子恒難堪地垂下了頭。
“孤要殺她，比碾死一只蚍蜉還要簡單，孤留她性命，也不是為了要實證。既然有人想方設法讓她來，孤不給那人一些顏面，豈非對不住他一片苦心？”
陳子恒疑惑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容牧終於有心思問：* “給她安排了什麽差事？”
“先讓她跟著彤珠，侍奉茶水。”
三四個彈指也未見容牧繼續說話，陳子恒便請示：“若是大王覺著不可，讓她改做……”
容牧扔下一句：“再給她添一樁——把這會學舌的東西管好了。”
硯夕頭次到延福堂上差的時候，容牧尚在宮裏，是以她並未去煎茶，反而是先去給鸚鵡餵食。
幼時硯夕在書朝家裏的庭院曬太陽，善鬥雞的鄰家有數只雄雞，一日有一雄雞忽然躥到墻上，一步一昂首地走，又猛然振翅飛到樹上，硯夕尚有興致地看它欲做何事，卻不料被它撲得哇哇直哭。也就是自那之後，她開始懼怕這種尖喙之物，若它們在天上飛著或是樹上落著還好，一旦靠近，她會脊背生涼。
彤珠領她到跟前時，鸚鵡正站在鳥架上轉了個身，就算鸚鵡嘴彎似鷹，硯夕也是當即心裏一抖。彤珠含笑客氣地說與她餵養事宜，硯夕緊攥著手應下，聲音卻已變得有些顫：“是、是照看一日麽？”
彤珠以為是她初來乍到對事陌生才會如此，便主動握上她的手安慰：“你不必擔心，這鳥好養，平日餵些果子或是嫩芽就好。”說著，她還專門把盛有稻谷的食盤送到硯夕手上，“你和它熟了就好了。”
硯夕根本就不敢看鳥架上蹦跶的活物，卻要拼盡全力暗自提醒自己要穩住，於是，哆哆嗦嗦地擡高手中的食盤，剛要把稻谷倒進鳥架上的食盤裏，可它已經迫不及待。
硯夕明顯感受到鸚鵡啄食的力度，一下一下，仿佛一棒一棒敲在她頭上。她腦中嗡鳴的時候，鸚鵡忽然道了句：“九大王萬安。”
硯夕被這鳥嚇得夠嗆，驟然被它嘴裏的幾個字驚得膽顫，那手裏的實盤險些脫手而出，不過，那盤中剩的幾粒稻谷卻砸在了地上。
幸而只是鸚鵡學舌，否則以她這辦事的能力，怕是要被相王斥責不穩重。
硯夕慌亂地彎身撿拾稻谷，調整好呼吸後擺出訕訕之態：“我頭次餵養鸚鵡，手有些生疏。”
彤珠含笑點了個頭：“多餵幾次就好了。”
到了硯夕下差的時辰，她不想和這尖喙的鳥多待一瞬，給它添了吃食就要走，卻聽外頭有人報：“大王回來了。”
緊接著，彤珠的聲音就傳來了：“你隨我來。”
即便彤珠知道硯夕從前侍奉過薛柔，可她到底是在園子裏供職過久，是以擔心她做不好事，遂先帶她一起做。
煎茶有諸多講究，王公貴族向來對這種事追求極致，因而彤珠這幾日一直在教硯夕煎茶的步驟，告知她茶餅的名稱以及容牧的口味。
對硯夕來說，煎茶並非難事，難的是把這茶湯送到容牧跟前去。
茶湯入盞，又放入漆盤中，後被硯夕小心翼翼端著出屋，卻不料容牧正背身逗鸚鵡，那茶盞中酒泛起了漣漪。
陳子恒還算心善，引著硯夕把茶湯放在案上，稍後正要讓她出去，容牧卻不急著吃茶，反而是問：“身子好利索了？”
硯夕硬著頭皮道：“多謝大王關心，已經全好了。”
容牧轉了方向：“今日餵了幾次？”
硯夕硬著頭皮答：“回大王的話，午正餵過一次，申正又餵過一次。”
容牧回身，她正彎著身叉著手，倒是梳的立整的一頭烏發映入他眼。他別開眼，把手裏的嫩枝拋下，取了鳥架，拎到硯夕跟前，硯夕那兩道彎眉就不可控地皺了起來，好在腳下穩當，沒有後退。
容牧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鸚鵡，又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硯夕，淡淡道：“孤其實並不喜歡這玩意，只是你來了，便養了一只，算是給你找個營生。”
“……大王擡舉婢子了，能到相王府侍奉，做什麽事都是婢子的榮幸。”
“哦？”容牧順著這話問，“這話讓太後和聖人聽到，恐怕要埋怨孤了。”
硯夕心裏一慌，連忙找補：“是太後和聖人看重大王，是以撥了宮人入府。侍奉”
容牧就道：“孤已經同你說過，鸚鵡能言是妙事，只是頭次養，方知道鸚鵡能言卻也免不了聒噪。看來管好嘴，才是正經。”
他說話一向連貶帶損，又有弦外之音，硯夕不算傻，自是聽得明白。
架上鸚鵡立刻學了最後一句話：“管好嘴，才是正經。”
容牧把鳥架提高，那翠綠的活物就全部映入硯夕眼簾，這次，她額上已經發了潮，滿眼驚懼。
他忽然笑了：“怎麽，這話不對？”
對，非常對，只是她怕的是鳥，回起話來有些力不從心：“大王所言極是，凡事皆有利弊。”
下一瞬，她的手被人拉住，手指彎折，就從容牧手上接過了鳥架：“當然有利弊。譬如多嘴多言，討好了一方，就得罪了另一方。”
硯夕的手握緊了鳥架提手，這一刻，她忘記了鸚鵡帶來的害怕，畢竟，相較容牧，這鸚鵡還真算不上什麽。
“關於清遠閣，事情做得幹凈，可孤不會放手。”也不知他是在提醒還是在告知，反正他的視線攫住了她，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反應。
“事關薛孺人，亦關乎王府的體面，大王要徹查，理所應當。查問清楚，也可還婢子清白。”
“所以你無需緊張。管好了這張嘴，孤保你平安。”
相王懷柔，此話算是顏面給足。硯夕提鳥架的手臂已經發酸，就只是平平道：“多謝大王。”
話雖如此，她卻做不到見好就收，這真是厚顏無恥。
這時，容牧說：“它還沒名字，你說，他叫什麽好？”
硯夕正怕它怕得厲害，哪還有心思給它取名字，她巴不得這鳥明日就飛走，再也別回來。再者說，容牧不過這麽一問，這好歹是從宮裏的鳥坊選出來的佳品，怎麽可能輪到她來給鳥取名。
“……婢子孤陋寡聞，若是大王給它賜名，當是它的榮幸。”
容牧問：“你叫什麽來著？”
她寂然回道：“婢子賤名，栗硯夕。”
他卻說：“惜，憐也。它便叫阿惜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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